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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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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南方垂著眼神, 嘴角抿成一道固執的弧線, 毫不猶豫地說出:“不行。”

老爺子倏地沈下臉, 拿起高爾夫球桿生氣地敲著地:“你……你難道還想強娶不成!”

賀南方擡起眼,淡淡地瞥了一眼李苒。

縱使內心真的是這麽想,顯然不能這麽說出口, 他一邊是副絕不放手的語氣,另一邊卻又壓著嘴角略顯低落:“不是。”

老爺子:“那你不顧苒苒意見,非要訂婚想做什麽?”

賀南方不答。

老爺子明白過來,他將李苒叫出去:“苒苒, 你去樓上把爺爺收藏的畫找出來,明天去看你爸爸。”

李苒嗯了一聲。

臥室就剩他們爺孫兩人時,老爺子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,“別演了。”

“說吧, 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。”

從賀南方開口說第一句話,老爺子心裏便有狐疑。按照往日, 別說讓賀南方認錯, 就連讓他頭低一低都是不可能。

老爺子就看出賀南方心裏有話, 顯然這些話只要李苒在場,他絕對不會開口說。

他漆黑的眼神定在一處, 綣卷的睫毛覆在淡淡的眸色之上,居然露出一絲動搖來。

他這副樣子, 老爺子看的著實稀奇:“怎麽?”

“苒苒哭成這樣,你還委屈上了?”

賀南方這般強大的人是不會委屈的,就算他有委屈也不會說出來。

他的法則裏, 獅子不需要別人同情。

同情是一種憐憫,是失敗的意思。

老爺子循循善誘:“你真心想要娶苒苒是不是?”

賀南方毫不猶豫的點頭。

老爺子:“既然真心想娶她,就要好好待人家,一輩子這麽長,以後日子也更久,為何非要爭著現在訂婚。”

賀南方嘴角抿的更緊,顯得更是不開心,說出來的話也悶悶的:“李苒她……不喜歡我了。”

一講完,他似乎有些苦惱:“她喜歡於家。”

他沒有直接說李苒喜歡於鴻霄,但意思也差不多。

老爺子不信,“她跟你說的?”

賀南方搖頭,想起那次自己去於家找她的事情。

一說起這個,他語氣由開始的斂著,變的不悅起來:“她不讓我見李伯父,卻允許他跟於家人一起喝酒。”

千言萬語總結成一句話:“她變了。”

老爺子嘆了口氣,賀南方聰明至極,卻又情竅不開:“如果她變了,一定是你不夠愛她。”

“你更是要好好待她,怎麽能強迫她。”

賀南方語氣咄咄,像是氣急:“沒有用。”

“對她好……也沒有用。”

老爺子:“那你有沒有聽爺爺的。”

賀南方點頭,眉頭還是皺著的,表情不太高興:“她不領情。”

“總是很厭惡我。”

老爺子表情凝住,沒想到他們倆現在到這個地步,沈吟:“那你也不能違背苒苒的意願。”

“這樣她會越來越討厭你。”

賀南方面上的委屈退卻後,漸漸浮上薄怒:“討厭又怎麽樣。”

“她永遠也只能是我的妻子。”

老爺子一副“你小子簡直沒救了”的表情:“苒苒不會喜歡你,你綁著她在身邊有什麽意義,她會更不高興。”

賀南方幽幽問:“那又怎麽樣。”

“只要待在我身邊,再慢慢對她好不行?”

老爺子被他這歪理邪說氣的拍桌子:“苒苒是個活生生的人,不是你想幹嘛就幹嘛。”

“再說,你這樣怎麽對得起她,她以前那麽喜歡你。”

賀南方一副柴米油鹽都不進的樣子:“以後,她喜歡什麽,我就給她什麽。”

“不好行嗎?”

“難道嫁給別人行,嫁給我不行?”

老爺子瞪著眼,“你……你”

賀南方半點不知悔改:“爺爺,這件事你不要管。”

老爺子:“你是爺爺的孫子,苒苒也是。”

“你要是真的想娶她,好好商量,苒苒同意才行。”

賀南方不答,特有自知之明:“她不會同意的。”

“您與其勸我放手,不如勸她嫁給我。”

老爺子差點就要被說服了,舉起高爾夫桿子就要打他:“你小子敢這麽猖狂!”

賀南方倒也不躲,嘴硬道:“您打吧。”

老爺子楞住,隨後一桿子敲在他的背上:“混漲!”

晚上,“混漲”背著一身的傷痕回到臥室。

依舊舉止囂張,內心不慌。

李苒正在整理東西,回頭看了他一眼。

賀南方將那只保險櫃又重新放回她的臥室:“你不要就扔了吧。”

李苒:“……”

後面,一直到訂婚典禮那天,李苒始終沒再跟賀南方說過一句話。

兩人中間仿佛隔著一條長河,沒有任何可以互通的工具。

訂婚典禮這天早上,賀南方一早就派人來接她。

來了三個人,甚至連孔樊東都出動了,生怕她跑了似的。

李苒面無表情地上車,不像是去參加婚禮,反倒像是參加葬禮。

訂婚典禮的規模雖不算太大,但樂灣度假村的度假酒店裏也還是擺滿了。

今天註定是個不尋常的日子,N市有頭有臉的幾乎都聚在這裏。

李苒到賀家,見到賀南方時,他正在廚房。

今天陽光很不錯,半開放的廚房裏洋洋地灑進金色的光線,照在身上,顯得特別隨意。

賀南方穿著一件深色的襯衫,他有些直挺地站著,前面是煎著雞蛋的平底鍋。

見到李苒時,表情十分嚴肅。

“馬上就好。”

李苒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看著他,表情實屬稀奇。

這不是第一次見賀南方做飯,以前賀南方還沒有這麽忙,兩人假日在一起時興致來了,他也會給她做一頓西餐。

不過他的西餐僅限於煎牛排,甚至連幾分熟都不知道。

經常是李苒站在一旁提醒他火候。

果然,賀南方的煎蛋沒成功,火太大蛋焦了。

他面無表情地將把煎壞了的蛋倒進垃圾桶,李苒瞥了眼垃圾桶裏的蛋殼,實在看不過去。

“我來吧。”

賀南方拿起旁邊放著的煙,然後走到一旁,眼睛瞇了瞇,靜靜地看著她。

或許是賀南方煎蛋的動作勾起兩人以往在一起時些美好的回憶,李苒心情比早上好了那麽一些。

“爺爺吃了嗎?”

賀南方答:“吃了。”

李苒便沒再多話,聽著身後打火機的聲音,淡淡的煙草味傳來。

賀南方以往並不抽煙,或是很少。

不知最近養成的什麽壞習慣,早上起來什麽都不幹,先點一根煙。

他也不抽完,像是提神一樣,抽半根,扔半根。

煙味並不嗆人,但一早起來就抽煙並不好。

“別抽了。”

賀南方淡色的瞳孔裏無所謂,隨即就將煙掐了。

或許離開今天,這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,李苒難得多說了一句:“以後也別抽了吧。”

“失眠再抽煙,容易頭痛。”

賀南方嗯了一聲,很輕快。

下屬們都發現他老板今天心情不錯,整個早晨嘴角都是微微翹著,臉色都比平日柔和不少。

賀南方先吃完早飯,不過沒有離桌,而是慢條斯理的地剝著手邊的雞蛋,他從來不吃煮雞蛋,所以剝給誰的可想而知。

他嘴角掛著笑,心甘情願地坐著這些,氣氛浪漫又美好。

吃完飯,兩人上樓換衣服。

賀南方今天穿的是一件淺灰黑色格紋的西裝,裏面搭著一件黑色的襯衫,淺色的領帶。

十分儒雅紳士。

李苒搭的是一套淺灰色的禮服,上半身是一字領,領口點綴一圈細碎珍珠。

下面的紗裙,蓬松設計,別著的珍珠要比領口大,淺紫色,隨著裙擺的晃動,若隱若現,像是被藏起來的寶藏。

他見到李苒下樓時,露出一個笑容。

飽滿的額頭下,那雙眼睛笑的很淡很滿足。

賀南方或許真的想和她結婚,不論他背後隱藏的是愛也好,習慣也罷。

他在這一刻,是真心想和李苒共度一生。

李苒突然很不忍心去打破這個畫面,尤其不忍心去戳痛賀南方身上與生俱來的高傲。

她承認,在這一瞬間,她對賀南方的恨沒那麽多。

她厭惡這個男人的手段,厭惡他生來高人一等不懂得尊重別人,厭惡他固執己見從來不把她的話放在心裏。

但這一刻,眼前的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婚禮,眼前的人也曾經是她深愛的人。

李苒心口絞痛,即使感受到賀南方的對婚禮的期待,可她依舊開心不起來。

沒有一個人,會希望自己被強迫嫁給另一個人。

即使是曾經深愛的人也不行。

人跟人的相處都需要籌碼,要麽愛,要麽強大的權力。

而李苒什麽都沒有,她曾經仰仗的是自己對賀南方的一往情深而期待他被感動,如今一往情深也沒了,剩下就只有籌碼可談。

然而籌碼只有賀南方有,她沒有,所以還是不平等。

賀南方站在樓梯口最近的地方,只要李苒一下去,他就可以接住她的手。

然後邁進婚禮的殿堂。

步入幸福生活。

李苒決定再給最後一次機會:“去書房吧,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
對賀南方來說,他最不想聽得是兩句話“我們談談”還有“我有話對你說”

李苒只要提這兩句中的任何一句,接下來就一定會發生爭執。

即使談不下去,賀南方還是上樓。

樓上。

賀南方坐在沙發上後,找了個舒服的姿勢——畢竟那天老爺子抽了他一背的傷痕還沒好。

將領帶稍微松了松,露出突起的喉結,

“談什麽事兒?”

李苒開門見山:“你知道,我一直不想跟你訂婚。”

賀南方並不答,就是因為說過太多次,他對這句話已經由開始的憤怒,變得波瀾不驚。

不想訂婚又如何,現在木已成舟。

李苒:“現在我依舊是這個想法。”

賀南方擡頭,他頭發被攏至腦後,露出寬棱的額頭,以及冰冷的雙眼。

賀南方笑了笑,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李苒會提出這個。

他壓了壓眉頭,似乎有點無奈:“你可真是讓人不省心。”

他站起來,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,遞給李苒。

“看完這個,你會改變主意。”

李苒狐疑地盯著他,不知道他又在搞什麽鬼。

接過合同,待看清楚裏面內容後,他忍不住開始手抖,一方面被賀南方的卑鄙無恥氣的,另一方面被自己心軟給堵的。

賀南方胸有成竹地看著李苒,居高臨下道:“改變主意了嗎?”

李苒將合同摔在他的身上,吼道:“你還能更無恥?”

賀南方閉眼,壓制住心裏的那些念頭,不好的,強制的,甚至過分冷酷的。

“跟我結婚,這些地我不會動。”

李苒心裏最壞的猜想已經實現了,她之前想不明白,為何自己都拒絕的如此清楚明白,可賀南方還是不為所動,。

她不信賀南方這麽聰明心計,會猜不到她會在婚禮行決裂,

原來,他有後手。

李苒:“賀南方,你簡直有病。”

“偏執,冷酷,不通情理,沒有同理心!”

這是李苒對他說過最惡毒的話,她從未想過有一日,她會向自己最愛的人說這番話。

賀南方靜靜地聽著,甚至沒有去否認。

他垂落的視線落在李苒身上,聲音沙啞道:“你說是,那就是。”

像是壓抑著太多東西,喃喃道:“只要你不離開。”

李苒心情覆雜,她厭惡賀南方的強勢手段,一直以來他想對她做什麽便做什麽,壓制得她動彈不得,從未顧及過她任何的感受。

她閉上眼,“我恨你。”

男人沈默了一會兒,心裏的那句話幾乎要脫口而出,可面對李苒決絕的態度。

他嘆了一口氣:“不要緊。”

還有一句,我愛你就夠了,被藏在心底。

這一刻李苒終於明白,在賀南方的世界裏,沒有成全,也沒有放過兩個字。他不會什麽叫相愛,不懂愛一個人是成全而不是禁錮。

他們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?

李苒輕聲問:“賀南方,你真的什麽都不懂呀。”

“ 我以前會想,是不是一開始我跟你說這些,說我的遭遇和經歷,你就會明白。但現在看來,我不論跟你說什麽你都不會改變的。”

“你這個人呀,太霸道了,把有些東西攥的死死,也不問屬於不屬於你。”

“幼稚又可笑。”

她擡起眼:“愛情和家庭,你真是一個都不配擁有。”

賀南方因為她的話變得蒼白,他咬著牙:“不配擁有又如何,我還是得到了。”

李苒搖搖頭,看著地上的那份合同不說話。

——

十點到達訂婚典禮的現場,賀南方攬著她的腰步入大廳。

李苒面無表情地走著,賀南方走在哪裏都是焦點,不斷地跟人點頭示意。

正是因為他賀南方的影響力,今天這場訂婚禮,一定會在很短時間裏流傳很遠。

當然這也是李苒想要看到的結果。

訂婚典禮采用的是西方儀式,神父站在愛神雕塑下,宣讀他們的愛情宣言,美好夢幻,一切都很完美。

李苒視線錯開賀南方,望向臺下。

見李昌明一臉憂心地看著她,李苒搖搖頭,露出一個安撫的笑。

很快到了新人宣誓的環節,賀南方那枚一直都沒送出去的戒指,靜靜地躺在方盒裏。

璀璨的鉆石切割的完美,折射出炫目的光彩。

賀南方接過神父遞過來的戒指,望向李苒。

深情呢喃:“吾愛吾妻,至死不渝。”

李苒低頭,看著盒子裏的戒指,內心不是沒有猶豫。

一直以來她想讓每一個事情的都能得到美好的結局,卻忽視了自己的感受。

她喜歡賀南方時,喜歡的熱烈真誠。那些感情是真的,由她親身經歷,最後忍痛割除。

她不愛賀南方時,也果斷堅決。那些創傷上新長出來的皮肉,雖然脆弱,卻是新的。

她期待成為一個全新的李苒,不是卑躬屈膝,任人宰割的她。

她可以愛一個人,但不再會為他失去自我。這一刻她想要決定哪些是她想要,哪些是她拒絕的。

她的血液和生命都應該是嶄新的,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陷入泥沼。

“我不願意嫁給賀南方。”她的眼神堅定地對上賀南方的視線。

她毫不偏移地直視他。

“我永遠都不會嫁給你,從今天開始,你可以繼續用你的權力去壓制我的,也可以用你的手段去威脅我。”

賀南方連臉頰都是在抖著,那塊被他咬著的肌肉,硬邦邦。

“你考慮清楚再說!”

李苒:“你拿望溪鎮所有鎮民的安居和生計來威脅我,認定我手上沒有能夠與你抗衡的籌碼,但是你錯了。你的驕傲就是我能夠與你抗衡的東西。”

“你此刻一定很憤怒,恨不得捏死我,對不對?”

“被我拒絕,你是不是連血液裏都流淌著憤怒,你的自尊被捏碎在地上。”

李苒輕描淡寫:“這些不正是你一直以來加註於我的嗎?”

“你也應該經歷這些,自尊和驕傲被人踩在底下,為所欲為變得沒有用。”

“想得到的東西,你也觸碰不到。”

“賀南方,如今這結局是你應得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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